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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的座鐘
2022-11-04 09:51 來源: 吉安新聞網—井岡山報

文/萬智敏

“滴答”“滴答”……這么清脆,這么均勻。這是什么聲音?這是我家座鐘的響聲。一年四季,春夏秋冬365天,天天如此,“滴答”“滴答”響個不停。“當當”“當當”打點報時,幾點敲幾下,半點敲一下。

每當聽著這么有序不亂的鐘聲,昔日父親那瘦弱疲憊的身影就會浮現在我眼前,讓我奮發努力,不敢有絲毫懈怠,不敢隨波逐流,浪費這美好光陰。

我家的這個鬧鐘,精準耐用,上滿了弦可走15天。它立體生動,工藝考究,是精選上等紅木,純手工打磨而成。座鐘上雕有蝙蝠,活靈活現,寓意幸福如意。

這是上海產的“三五”牌座鐘,一次上發條能走15天,所以定名為“三五”牌15天時鐘。據說此種款式的座鐘已被國家博物館收藏。我家的座鐘,是1971年父親從縣城買回來的。

我家是1969年冬從泰和馬市下放到東坑生產隊的。開始公社安排在另一個小山村。那時居民下放有個政策,可以自找下放點,只要對方同意接收。我母親知道后堅決不去公社安排的下放點,用手勢表示:陌生受欺,執意要回她的出生地東坑,有親戚幫忙照顧。

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,父親瘦弱矮小,不能干苦力農活。他長期做的是補鞋修鎖手工藝活,犁田耙地一概不會。母親是個聾啞病弱的婦人,長期氣喘多病,在陌生的農村一家人生活有多艱難可想而知。我父親也有同感,就跑到我母親的老家東坑生產隊,找到我大舅、二舅的兒子,要求下放到東坑村落戶,參加生產勞動。于是,我的幾個表兄出面,找到了本村的生產隊長及大隊書記,還到公社蓋上了同意接收的章。我們一家四口便下放到了這個偏僻的山村,那年我正好10歲。

東坑村只有單姓羅氏家族,輩分清晰。雖然是同族,但長久下來,各有親疏,自然也有矛盾,產生派系。正好當時的生產隊長,是我舅舅的同族,很是照顧我們一家。

父親不會種地干農活,生產隊長便安排我父親仍然去做修鎖補鞋的手藝活兒,到附近的圩場去擺攤。每次逢圩擺攤上交隊里一塊五角錢,同時隊里記工分十分。隊里年終工分折算金錢時,大概是一工分可折算為六分錢。這樣一算,也就是說我父親逢圩擺攤一次,便要上交隊里大概一塊錢。那時隊里的木匠、篾匠、鐵匠師傅出去做工,也是這樣對待。母親有病,便沒有要求她參加生產隊的勞動。全家只有十五歲的二姐參加勞動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每天工分九分。

一年后,生長隊長便宣布父親擺攤不用交錢了,同樣生產隊也不記工分,但是規定蒔田割禾農忙季節不能出去,要在隊里參加勞動。當時隊里也有雜音,七嘴八舌,主要是那些工匠師傅,說生產隊長偏心,沒有一視同仁。生產隊長私下找他們個別談話做工作,說:“人家家順姑父60歲的老人了,也掙不了幾個錢,養一家人不容易,我們何必去計較呢?”農民是厚道純樸的,大家聽了便不再作聲。這樣一來父親便成了一個自由自在的閑人,既不用參加生產隊的勞動,也不用開會學習,但父親勤勞吃苦的本性,仍一一保留,毫無褪色。

那時趕集的圩場,本公社只有一個窯頭圩場,三天一集,距我們下放的東坑村二十多里。鄰縣冠朝公社圩場,離我們村三十多里,也是三天一集,但和窯頭圩場不同日。這樣父親三天內可趕兩個圩場,空余的一天便會去剡溪街上擺攤。

每次父親逢圩趕集,都是挑著修鎖補鞋的修理箱起早匆匆而去,下午三四點悠悠而歸。我家的經濟條件漸漸好了起來,日常開支后還有點零花錢。但要買“三五”牌的上海座鐘,父親還是下了很大的決心。這座鐘要三十多塊錢,在當年是個比較大的開支。

父親鐵心買這座鐘,是與他得了一場病有關系。

父親逢圩趕集,每次都要早起,基本上是雞鳴第三遍大概六點鐘便要起床,趕到圩場時正好天亮,這樣便能夠搶到好攤位。他每次都是在攤位上休息一會兒,便進餐館吃早點,然后打開箱子,拿出工具,擺好攤子,等待顧客。

父親是最早進圩場擺攤的人,不管是在離村二十多里的窯頭圩場,還是三十多里的冠朝圩場。做生意攤位很重要,偏僻無人處誰會注意呢?生意自然不好。父親有一次去晚了,攤位被別人占了,生意就差多了。

那時我家里沒鐘,更不要說手表。都是公雞啼叫第三遍拂曉時,父親起床打理好出發,一個人挑著擔在山里羊腸小道上孤單地奔走。

去冠朝趕集,不僅路遠,經過八九個村子的田間小道,還要繞過一段十幾里渺無人煙的山坑溪道,時不時會碰到野狼、野豬,野兔等野生動物。但父親毫不畏懼,仍舊一顛一簸地趕路。他身體瘦弱,左腳微跛,走起路來一顛一顛,但長年起早摸黑的奔波,早已鍛煉了他的膽魄和智慧。凌晨獨自走這偏僻的山路時,父親會放下擔子,拿出一把小鐵錘和一面小銅盤,遇見野生動物便鳴盤開道。那些野生動物聞之而逃,不敢近身。即使遇見野狼,它們也只是遠遠尾隨,不敢上前侵襲。

有一次,父親去冠朝趕集,占了攤位后很久還不見天亮。圩場一片靜寂,只有他孤獨一人,便在箱子上靜靜地坐著。因為起得太早,一會兒便睡著了。那時是秋后近冬,開始因長途跋涉渾身還暖洋洋的,可是睡著后寒氣侵身。父親醒來時,覺得渾身難受,軟綿綿的。下午收攤回家時,他兩腿沉甸甸的,毫無力氣,走了很久還未到家。母親在家見父親還未回來,料定出了事急得團團轉,求我的表兄一路去尋找。后來還是表兄找到了父親,幫忙挑擔帶回家,比平時晚了兩個多小時。

父親回家后食欲全無,當晚就大病一場,躺在床上一動不動。原來父親那天在雞叫第一遍也就是三點鐘時就醒了。他聽錯了,以為是雞叫第三遍,便起床趕路。

大隊的赤腳醫生給父親打了幾天針,母親熬了幾天藥,父親的病才漸漸好了,可身體比以前差多了,走路也沒以前那樣有力。聾啞的母親見了,便咿咿呀呀,指手畫腳,要父親買個鬧鐘。二姐也勸說父親買個鐘,便于看時而出,免得一家人提心吊膽,父親自己夜晚也睡不安穩。這樣一來,父親終于下了決心,從縣城買來了漂亮的“三五”牌上海座鐘。

“滴答”“滴答”……每當回到家里,我聽著有序清脆的鐘聲時,特別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,父親那瘦弱疲憊的身影便閃現于我眼前。他那勤勞吃苦的精神,更鞭策我不斷向上、向前……

責任編輯:劉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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