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楊虎先

沒料到，深山老林中的南源村如此美麗。

從青原區出發，沿青東公路，過富田鎮，左拐，再過花巖水庫，前行幾公里，就到了公路的盡頭。盡頭處的南源村，四面森林遮天蔽日，竹子搖曳，山的豁口，掩映著剛經過的水泥路。村頭古樟林立，村里溪水環流，清澈見底，沿著溪流蜿蜒而生的芭蕉樹密密麻麻，青翠欲滴。油菜花已謝，飽滿的油菜籽散發出誘人的清香。土屋依山而建，錯落有致，白墻紅瓦的別墅點綴其中，云霧纏繞在山腰處。在碧綠的底色中，南源村宛如一幅原始與現代交相輝映的水彩畫。

房子間，矗立著一些樟樹和山包。山包茅草葳蕤，黑魆魆的洞口頂部，拱形的青磚清晰可見，像被盜挖的古墓，看著有些嚇人。同行說，那是地窖，最初放些紅薯，以解歲荒之需。后來，生活好了，改做禽舍。改革開放后，逐漸被閑置。

進入南源村，處處是熱鬧的耕種場面。指紋般的梯田，被整理成一垅垅齊整的土地，上了些年紀的男男女女正在鋤地，忙著種植黃姜。一位老農停下手中的活計，扒開泥土，仰起頭告訴我們，最底層種著有芽苞的黃姜，上面蓋著一層厚厚的農家肥，最上面蓋上泥土，不用任何化肥。這里的氣候溫差大，適合種植黃姜。

山谷的盡頭，水塘階梯般綿延而上，直達山腰。最頂上是一個湖水透明的水庫，同行的兩個小伙子禁不住碧水的誘惑，跳下水庫暢游，現場負責看管魚塘的工人忙不迭地催促他們上岸，說水深近二十米，湖水冰涼，容易抽筋。南源村水源充足，泉水暢流，水庫養有大量的石斑魚，水庫之下的水塘則養殖草魚、鳊魚等，若隱若現半米長的魚兒激起一個個水浪，塘邊的野生草莓又大又紅。工人一邊盯著魚兒游動的身影，一邊跟我們介紹：這里的魚，用活泉水和芭蕉樹養殖，比其他地方用青草養殖的魚要貴好幾塊錢一斤。出產的魚沒有泥土味，特別鮮美。

猛一抬頭，茂密的森林中，躲藏著幾棟用竹篾建成的雞舍，附近的山上種著靈芝。工人把外相不佳的靈芝剁碎，熬成水，喂雞。他們給雞取了一個稀奇的名字，叫靈芝雞。靈芝雞，恐怕是他們的獨創。

走進南源村，一塊白底黑字的“吉安市滴水生態農業開發有限公司”的牌子，掛在一幢農房的門口。一位看起來像農民又是干部模樣的“老人”招呼我們進屋入座，喝茶。“老人”是公司的老總，他經營某大型汽車品牌的4S店，來到這里第二次創業。“老人”種了3000余畝黃姜，養了上百畝魚塘的魚，還搞木耳、靈芝種植和靈芝雞養殖。“老人”說，這塊種養殖基地，是他的寶貝，耗上了一輩子的積蓄，每年的利潤，全部用于修路、架橋和擴大生產。“老人”還說，這個基地所產生的效益不會留給兒女，將來要把種養殖基地全部交還給村委和國家。

中午在“老人”家用餐，自然少不了靈芝雞和黃姜。“老人”不是本地人，他的家是租用的農民的土坯房。主人上了一道清蒸靈芝雞。雞肉嫩滑，鮮美，吃起來有些像豆腐。雞塊切得很大，一個雞腿足有半邊雞大，生怕我們吃不飽似的。主人說，靈芝雞很有營養，防癌抗癌，對恢復體力很有幫助。黃姜用辣椒和鹽腌制，脆香，一大碗，吃得一干二凈。村民淳樸，我們來做客，全村人來幫忙，做米果、燒狗肉，忙得熱火朝天。當地的村民告訴我們，米果、狗肉和雞是招待貴客最隆重的禮數。

飯后，“老人”陪我們去挖竹筍。春天的竹筍，碩大肥厚。同伴專挖又高又大的竹筍，我卻專挑剛冒出泥土半尺高的竹筍挖。“老人”握著我的手說，你懂農村和農活。我不由高興起來?；卮迓飞?，“老人”指著兩棵柿子樹，他說，每當柿子紅了，掉落地上時，感動得流淚。我笑著問，您還是個文藝青年啊。“老人”還真有文藝范兒，年輕時寫過小說，迫于生計在外闖蕩多年，后來在大企業上班。他說：“柿子其實就是人生，瓜熟蒂落、回歸自然是人生的歸屬，人終究要歸零，回歸土地的。”我終于理解了“老人”對基地的初衷。

其實，“老人”不老，剛50歲出頭，長期的風吹日曬，造就了他的老相。“老人”姓劉，我們叫他“劉總”。劉總的妻子說，陪老公上街，不熟悉的人老是以為他們是一對父女。他妻子說這話的時候，我忙著插話，不是因為劉總老，而是因為老弟嫂，您年輕。劉總的岳父查出了大病，化療的副作用讓病人痛苦不堪，一個老中醫建議，多吃靈芝試試看。劉總帶著妻子，來到南源村，種起了靈芝。靈芝多了，拿來喂雞，養起了靈芝雞，后來搞起了大規模的種養殖。不想多年過去，劉總的岳父身體越來越好。

劉總的基地返聘了村上和附近村莊的農民，農民每家每年增收好幾萬元。他說，鄉村振興關鍵是農民觀念要變，不僅僅是給多少錢，更重要的是要引導、帶領、幫助農民致富。同行問起了劉總，為什么公司取名“滴水”？劉總說，滴水穿石，滴水成河，農民在這里辛勤勞作，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。

眼前綠浪滾滾，沒有蟲叫，沒有鳥鳴，隱隱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和幾聲狗吠。清風徐來，沁人心脾。不由感慨：心有春天，春風又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