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復亨堂”匾額歐陽慶華 攝

文/歐陽和德

近年來，泰和蜀口洲因為風景優美、歷史醇厚而備受游人青睞。然而，為多數人所不知的是，蜀口洲與著名思想家王陽明緣分不淺。一件重要的文物——“復亨堂”匾額系王陽明親自書寫，即是見證。

王陽明在吉安留下的書法真跡不多，目前所知道的有兩件，另一件就是吉安縣桐坪鎮歐家村的“保合堂”匾額。

蜀口洲因何而能得到王陽明的親筆題字？眾所周知的主要原因，是王陽明的大弟子歐陽德即蜀口洲人。

歐陽德從青年開始就仰慕王陽明，以至于連科舉考試都寧愿不參加，“千里贏糧”追隨王陽明到贛州，跟班學習。由于歐陽德悟性高，深得陽明心學的精髓，被王陽明贊為“小秀才”。此后，歐陽德參加科舉考試，最后官至禮部尚書，憑著對陽明心學的深刻領悟，發揮自己的職務影響力，他師承王陽明，以“信守師說”著稱，主張“致良知”，堪稱陽明心學嫡傳。他還創建龍津書院，獎掖后進，以講學為事，與當時著名學者鄒守益、聶豹、羅洪先等講學辯論，從學者眾多，以至于“稱南野門人者半天下”。曾經集四方名士，講論“致良知”理論，聽講者達五千人，成為“京師講學之盛”?？梢哉f，之所以出現“陽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”，歐陽德厥功至偉。

除了歐陽德這個嫡傳最大弟子，蜀口洲還有王陽明的嫡傳最小弟子，那就是歐陽昱。

歐陽昱是歐陽德的親弟弟，天性聰慧，早年就以文采蜚聲泰和縣。1518年，年僅13歲的歐陽昱就跟隨哥哥歐陽德到贛州，拜王陽明為師，成為年齡最小的陽明弟子。

歐陽昱聽陽明先生講課，每一聽，“即知所向往”，可見其悟性極高。陽明先生也對這個孩子的才華頗為驚異，多次親自加以考問，而歐陽昱都能一一答出個大概來，連陽明先生都感到驚奇，后來還把他帶到了京城，繼續跟班學習。

歐陽昱后來得到蔭補，做了官，退休后邀約一些同志到蜀口洲，聚講陽明正學，繼承乃兄歐陽德的“循其良知”，為陽明心學的發揚光大作了貢獻。

蜀口洲還有一個王陽明的嫡傳弟子，那就是歐陽閱。他是歐陽德的族兄，早年師從王陽明。他觀察到朱宸濠有造反的跡象，便對王陽明說：“依我對時勢的估計，明朝恐怕會有漢代七國之變（暗指藩王謀反）。我們該怎么辦？”王陽明沒有當面搭理他。事后私下對他說：“你一介書生，怎么談論起天下大事來？還是老實點，讀讀《易》，洗洗心的好。”歐陽閱沉思了一陣，仿佛有所領悟。歐陽閱擅長吟詩作賦，后到安徽滁州做了學正（教育官員），退休后在蜀口洲講學。

此外，蜀口洲還有一對叔侄倆，也是王陽明的忠實信徒。叔叔名叫郭治，號中洲，舉正德丁卯年鄉魁，受學于王陽明先生，仕至南寧府同知。

侄子郭應奎，于嘉靖五年（1526），與吉水縣人羅洪先參加并通過江西鄉試，兩人一見如故，定下終生交情。通過叔叔郭治，郭應奎結識了著名學者湛若水（號甘泉），于是放棄學業，拜甘泉先生為師，學習“白沙學”。三年后，郭應奎參加嘉靖己丑年（1529）科舉考試，舉羅洪先榜進士（第三甲第189名）。

郭應奎與羅洪先、歐陽德、王時槐、劉邦采、聶豹、鄒守益、王畿、尹臺等吉安一大批王陽明的嫡傳、再傳弟子們來往密切，退休后經常在青原山參與講學，互相發明唱和。他對陽明的“致良知”也有獨到的見解，主張“良知即未發之中，無內外動靜”“以未發之中，凝然寂然體良知”，在當時也很有些影響。安福人王時槐評價郭應奎說：“先生受學于甘泉先生之門，潛思極詣，探源選奧，悟天理于一動一靜之間，而實得然一體者也。”郭應奎是如此崇拜甘泉先生，以至于已經年過九十歲，還學歐陽德“千里贏糧”，去廣東向湛若水討教學問，一個月后才回來。

歐陽德、歐陽昱、歐陽閱、郭治、郭應奎，一個贛江中的島上，竟然有五個嫡傳或再傳弟子，在競相學習和發明自己的心學，王陽明能不印象深刻？于是，在行舟往來吉安至贛州的旅途中，接受弟子們的邀請，時不時地泊于贛江之間的一個碼頭——蜀口，走訪弟子，講習心學，興致之下揮筆留下墨寶，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。根據蜀口洲一個學者歐陽龍（字亦昭，別號潛安）記載：“復亨堂，乃姚江（王陽明）曾與先文莊（歐陽德）、平川（郭應奎）諸公講學于此。每逢會期，率諸弟子登堂，命題作文，如同考試。”這是王陽明到過蜀口洲講學并輔導蜀口洲學子作文的明確證據。

王陽明到蜀口洲時，區區一個蜀口洲上已經考出至少14名進士，舉人更是多多。當聽得這些學子們的成就都出自同一間書屋，而書屋得名于博學多聞、積善成德的先祖歐陽孚先時，王陽明也應該聯系到了自己的“致良知”主張，與之不謀而合，一脈相承，于是揮筆（當地傳說是臨時操起一把掃帚）蘸墨，為這間書屋寫下了“復亨堂”三字，寓意“復則見天地之心，亨則嘉貞之會”“復見古初，亨為嘉會”“復則萬古不移，亨則一氣相貫”，從此書屋又名“復亨堂”。

自王陽明題寫“復亨堂”后，蜀口洲的學子們更得到激勵，再次涌現出大批知識分子，其中又考出了8名進士。